这一番闹腾,一直到了晚上二更天梆子敲过,也没有见到韩世忠和白瑛从里屋出来,红玉咽了几口简单的粥,洗漱便准备歇下了。
奈何神思浮动,难眠又焦躁,她和衣侧着身子把头抵在墙壁之上,土墙脏旧又缭乱,如同她难以打理的思绪,周遭陷入了沉寂,只剩下这初秋寥落的蛐蛐声。红玉努力静心倾听,一声一声中,也不过了多久,终于掺了些“叮当”的杂音。
她从床上坐起来,怔怔的听了一下,便轻推了杂物间的门出去,旁边的厨房竟然亮着灯,油灯昏黄,韩世忠高大挺拔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,显得有些委屈。
他正手忙脚乱的对着灶头挤眉瞪眼,一脸无奈,像是烫着了手一样,对着满手的面粉吹了口气,捏着耳垂轻跳脚。
红玉微微怔了一了一下,倚在门框边,不自觉的笑出了声。
厨房里的韩世忠听到动静,转过头来,晕黄的一层光打到他眉眼上,平日里赳赳然晶亮又凌厉的眸子里,是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窘迫和无辜,带了一点点温润和柔情。
就这一下子,让红玉想起了在云楼大宴那一场对视,隔着一塘湖的距离,四周如同现在一样,起了一层薄淡的夜雾,彼此都读不出,对方眸子里翻滚着的那一丝惊艳是为了什么。
韩世忠也难得羞赧的笑了笑,他松开了捏着耳垂的手,有些不知所措的在他衣摆下蹭了蹭,走过来几步,看着红玉,“红玉姑娘,可是吵着你了?”
红玉顺着他局促的视线探头看了看韩世忠身后,一片狼藉的案板上搁着一块过稀的面团,灶上是热水咕噜咕噜,翻腾带起的白雾气,她一下就明白了,“大人饿了?”想来也是,下午闹了那么一场,他和白瑛晚饭都没吃,憋到现在,也该是饿了。
红玉揽了袖子,大方的上前帮忙,“大人,还是我来吧。”
韩世忠退开几步,看着红玉洗净了手,抓起案板上那团不成模样的面团,细细的糅和了起来,他低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解释道,“原本想煮些面疙瘩的,哪晓得,这东西看着简单……”这一低头,他的视线便落到了红玉挽起袖子的一双皓腕上,白白净净,煞是招眼。
红玉没有丝毫察觉,只是心里觉得好笑,说话也带了份轻松愉悦,“大人的本事都在战场驰骋杀敌了,这灶台上的事,不会也在情理之中。”说着话时,她细抿了一下唇,迟疑的补充了一句,“以前我爹爹和阿哥也是这般。”
本来因为一双皓腕,这般温情的情状下,心里生出细密不可言的安逸的韩世忠,听到红玉最后一句,心里打了个突,他不带犹豫的便走向灶口,自顾自的向灶肚里添了把柴火。
借着递火的举动,缓了缓他心里的烦闷,他这才正经的向红玉坦白他一天的躁郁,“红玉姑娘,金国那方对辽国蠢蠢欲动,朝中宰执蔡京、王黼也在赵官家耳边作祟,朝廷已采纳赵良嗣的计谋,交结金国,意图共同攻辽,北上用兵,收复燕地。”昨天被召回军部,便是为了此事,韩世忠并不主张这次军事行动,争议了一宿,奈何权位低下,僵到今儿晌午才赶着回家。
韩世忠语气激荡又悲愤,抓着柴火的手差点被火苗舔到,“自从海上之盟,朝廷意欲收复燕地之事,已经谈了两三年,这次怕是不可能再拖下去了,一旦各军待势……“韩世忠顿了顿,看着红玉,“童贯会再次出师,离开汴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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