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方潜得知沈拙清也准备来b大时,一激动就没控制住篇幅,但明信片和信不同,小小一张纸上承载不下他那么多真情实感,明信片正面的印刷又过于费时,不用可惜。思来想去,李方潜只好把加油二字练了许多遍,信纸和明信片分开寄了出去。当然这也是后话。至少沈拙清仍旧在n大过着备考、写作、备赛、再写作的忙碌日子。他在图书馆占了个小空间,堆满了剧本、专业书、论据资料,每天一泡就是十几个小时。吊扇依旧发出老旧的呜咽声,吹散的那点热气杯水车薪。图书馆邻座的哥们儿也想去b大,找对象,每天会抽五分钟时间跟沈拙清聊天,换换脑子。“学这么拼命,b大有你什么人啊?”沈拙清听言,笑而不语。什么人都没有,离家近罢了。这一年的国际大专的辩题很偏。二辩在比赛时因为紧张有些超时;三辩根据对手发言临场发挥改了论点,非常新颖,但正巧在对方射程。沈拙清陈词时,不得不换了策略,凭借积累的材料硬着头皮往下讲。他突然想起入n大——n大。
满打满算,沈拙清也只在这里呆了三年,比他呆过最长的地方还要短上四年。但这三年里,n大将所有美好和自由尽数呈给他看,告诉他,放肆热爱吧,挥洒青春吧,尽你所能去生活吧!陈放鸡贼得很,依旧会克扣活动经费,也会藏好碟片让学生偷偷放电影。舞会照例一年一次,老教室的摆设甚至沿用了沈拙清入学那年的创意。围读会从鼓楼搬到了活动室,沈拙清在临走前去凑过一回热闹,大多是新面孔。郑钦译没能陪毕业班看完20世纪最后一次星辉,却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很长的信。晨跑卡的奇葩传统终于在千禧年取消了,高年级欢呼雀跃,新生一脸茫然。柏油路被重新铺了一层,晌午还是会融化散热,蒸得人汗流浃背。而在挤满了人的客车前,沈拙清像来时一样,有些茫然地环望着林荫道。校门口也摆着一架照相机,新式轻巧型,四周是涌向大巴车窗的人群。挥手、流泪、告别。毕业后有些人或许是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,有些人或许刚刚结束一场冷战。在猝不及防的离别面前,欢笑恩怨,以泪抹尽。不知谁唱起了校歌,哭作一团的人群瞬间止住了声。慢慢的,有软绵绵的女声加入进来,然后越来越厚的和声渐渐响彻校门前的拱廊。沈拙清也轻轻哼着校歌,一动不动,身边推推搡搡,像延时曝光的影像。沈拙清鼻子有些发酸。看到不远处的方寻怡回来找刘柳,赶忙控制住情绪。“先拍照”他突然记起了离校流程,拖着袋子,喃喃着往相机走去。真的毕业了。沈拙清将厚重的蛇皮袋尽数拖回家时,终于接受了这一点。刘柳追着方寻怡的脚步,进了宣传口工作,想必不出几年,也能混成一个笔杆子;孙乾明不声不响地留在n大继续读书,导师正是郑钦译。一个个送走老同学后,独自在502喝了一下午闷酒。而沈拙清,在帮王霞做小工的间隙,终于得空坐在桌旁,给李方潜写去了毕业后的第一封信。这张桌子是从原来的板车拆下来的木料,平时堆些考研那会用的资料。因为长途跋涉,有的资料纸张一角已经皱起。但有一摞,被报纸包裹紧紧的,还拿两个字典压得平平整整。那是自1999年6月至今的信,一共58封。寄信人李方潜,收信人沈拙清,寄信地有时是b市,有时是云南,有时是沈拙清没听说过的小县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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