绕过平原街,回到二号门。
门口有个悬浮在空中的“大瓢虫”,瓢虫的左翅膀下站着一个人,正在打电话。
“妈,你到底明不明白,我不想出国,不想出国,不想出国!”
那人说得激动,声音挺大,马德和冉苒隔着公路都听见了。
“冉苒,你知道这叫什么?这叫重要的事情说三遍!”
“为什么要三遍啊?”
“因为……等下,这人声音耳熟啊!”
“出国到底有什么好?我上不上下不下的,靠实力根本考不上什么好学校,还不是你们花钱买?
“关键是我们家要真是钱多得几辈子花不完,那也好了,我也想出国当大爷!
“但钱也上不上下不下的,去了国外,周围人全都比我有钱,人家那才是真的搞艺术的,我反倒成穷鬼了,一点优越感都没有。
“你不用说了,我绝对不会出国的,就算在国内读研,也过几年再看。
“你还不如帮我找个夯康的设计事务所,让我去实习几个月,镀层金回来。
“艺术家我是当不了,找个设计院、美术馆或者博物馆,上班还行。
“行了行了,别啰嗦了……”
马德和冉苒已经跨过道路,来到二号门口,不得不经过打电话的这人身边。
此时六目相对,空气凝滞,谁也不说话。
原来是蓝风,专门跑到外面来打电话,不想让室友们听见,不想暴露自己的虚荣、无能和软弱,却被最不想被看见的两个人看见了。
其实单论能力和家庭经济,蓝风绝对比前世刚毕业的马德强好几倍,但这点优势远远无法抵消容貌上的自卑。
只有在其他同学们面前,金钱和努力才值得炫耀一下,才能换回一点自尊。
这两天,他总是阴阳怪气,鄙视马德的虚荣做作,他不认为马德有能力赚到钱,也更不希望那样。
如果现在已经有“装逼”一词,他一定会把“妈的,最烦装逼的人”挂在嘴上。
然而到头来,他自己才是最虚荣的那个,多年来,一直在装。
要命的是,被冉苒看见了。
一直以来,他所竭力塑造的,钱多到不在乎,才华高到让人仰视,重点是充满自信与傲气,腔调十足的形象,霎时间崩塌了,无地自容。
众所周知,苏沪杭老讲究“腔调”这个东西了,从“蟹八件”就可见一斑。
可说到底,“蟹八件”不过是个虚头巴脑的包装而已,去掉文化的外衣,本质还是吃饱了闲的。
包装一拆,里面的东西就感觉拿不出手,自我否定。
这就是软弱,再无腔调可言。
今天,蓝风自己把自己拆穿了,无颜再面对本来还能看得起,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冉苒。
他狠狠瞪了一眼马德,仿佛对方是故意带着冉苒,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似的,丢下话筒直接走了,却不是往校门的方向。
马德轻叹一声“可怜”,上前去把话筒挂在电话机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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