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京一生屡蹶屡起,像是一只早年很偶然的飞进饴糖罐子里的苍蝇,巨大的甜蜜让他想就此沉醉,然而罐子口还围了太多苍蝇,它们逮着机会便群策群力,企图挤开它,占领这块好地方。
今日轮到蔡京的大宴,尝到了甜头,地位却不保的他企图靠着这场豪宴“起死回生”,漆黑大门上的金钉和兽环照耀发出炫目光彩,一如今日相府中曲意逢迎、献媚凑趣的主人姿态。
然而“宰相家奴七品官”,今日这府上一堆的干办、元从、小总管,都弯腰候着门口,管理着车舆马匹,迎接着每一位来宾,大声唱出官衔姓讳,随即,随从小厮被招呼往偏门饮茶喝水,主子由人引着进入今日宴会中心之地——六鹤堂。
“检查这般严格,姑娘,即使你有请柬,怕是也有些棘手。”人语喧闹,九思跟着红玉隐在老鸦巷口,看着朝中大官儿,陆陆续续的被亲随从马车里扶下来。
红玉离了韩家,便找了九思,借了一身男装,头发利落的扎捆在脑后,用素簪牢牢固定,粗布长襦拉得她整个人清俊修长。
“不行也得去。”如今走到这步,红玉手心微微汗湿,她侧头看着九思,巷子里连绵的大红灯笼照得她五官晦涩,“今日之事,我自有掂量,你先回药铺等着我,如果事成,我便赶了过去,如果…如果遇到麻烦,也不至于牵涉到你。”
九思薄唇一抿,蹙眉,不赞同的看着红玉。
红玉心一硬,反推他一把,捏捏发皱的请柬,离开了巷子转角的阴影之地,便要朝那相府门而中。九思哪肯放她一人行动,赶忙扣了她手腕,不屈不挠的盯着红玉。
两人对峙之间,有“哒哒”的快马越过太师桥,直接挤开人流,堪堪擦着红玉和九思,好一声马啸,一匹骏马冲到相府门口,辗转两下,堪堪被勒停。
马蹄高扬,几乎是掀了相府门前整个车舆秩序。
红玉本有些受惊,拉着九思退了两步,如今情绪迅调整好,她抬眼过去,立马之人,一身貉袖之衣,短小紧身,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其赳赳之气。
这一瞧,又惊得她倒吸一口冷气。
九思感受到红玉掌间传来的震动,顺着目光仔细一瞧,眉心便越蹙越紧。
好一个韩世忠!
周围皆是权贵之人,这门前随便一辆马车的主人,身份皆比他高出许多,可偏巧他无所畏惧,一人策马,横冲直撞,夹紧马腹,勒紧缰绳,立马张望,生硬坚毅的五官,挺直的鼻梁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,勾出深邃有神的眼睛,浓眉之上是焦急又睥睨的气象。
本就是闹嚣之地,众人皆腾挪不开,哪禁得住韩世忠这种一闹,叫骂之声不已。有相府小厮赶出来维持秩序,韩世忠焦急之色越来越明显,目瞬如电,全然不顾来人的阻止,细细的扫视着门前的众人。
眼看着目光扫到这方,九思心里暗惊,不动声色的向前挪了两步,试图把沉默不语的红玉遮挡在身后。
谁知动作慢了一步,到底还是让韩世忠瞧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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